卫子鸣那昙花一现的怦然心动到底是还没有落下实锤，就被自家弟弟给打上了休止符，三人谁也没提那转瞬即逝的暧昧对视，转而坐在了餐桌前唠起了家长里短，并很快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卫子京来得很突然。
他既没有告诉身处老家的父母，也没有告诉自个儿失忆的老哥以及他的丈夫，甚至没有买回去的机票。
所以今晚，他显然只能住在这里了。
这本来不是一个大问题，只是在讨论晚上让人睡哪时，卫子鸣不得不再一次婉拒了蒋末想把主卧让给他们的想法，又硬生生地咽下了句“主客之分”，只说书房虽然有点拥挤但再睡一个卫子京也绰绰有余。
“我们小时候经常一块睡。”他努力把表情摆得诚恳又认真，“书房也够大。”
蒋末抬眼看了看他，沉默片刻，还是颔首说了句:“……好。”
餐厅的灯明亮又温暖，蒋末的语气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子鸣却觉得面前人的神色却是明显暗淡了下去，就连那双藏在镜片后的长长睫毛也盖住了眼瞳，只剩下层难堪的阴影。
在那一瞬间，很突然地，卫子鸣再一次清晰嗅到了某种情绪，仿佛有什么晦暗的沙砾埋在了朦胧白纱之下。
就像他曾经注视过无数次，观察过无数次蒋末，他熟悉对方就像是熟悉自己，于是即便对方有意收敛，也能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出那些情绪的痕迹。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卫子鸣几乎是反射性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口。
……十年。
卫子鸣低下头，在心中第一次正视了这个词，这个连接了自己和蒋末的词。
十年足够了解一个人吗，足够吧。
他漫无目的地想，如果三十八岁的自己在这里，他会怎么说呢？
可惜十八岁的卫子鸣不会知道。
但十八岁的卫子鸣很快就知道了三十七岁的卫子京会在餐桌上会聊什么。
他.妈.的，时事政.治。
不能说是和逢年过节时在饭桌上高谈阔论的油腻叔叔伯伯们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完全一致。
内味也太冲了。
青春期的卫子鸣恨不得把筷子插进卫子京的嘴里，但考虑到桌上还有一个蒋末，只能恨恨啃着筷子听卫子京叽叽呱呱，并由衷庆幸三十八岁的蒋末并不是一个油腻的中年人——至少不是卫子京这样的。
如果自己一睁眼看见自己的，呃，“老公”——卫子鸣艰难地想到了这个词——是一个一吃饭就要挥斥方遒说天下大势的中年男人，可能自己现在在想的就是同性离婚的问题了。
一顿饭勉强吃得也算是宾主尽欢，卫子鸣相当自觉地把另外两人赶走，自个儿撸起了袖子开始收拾满桌的残羹冷炙，又按着这几天确认的位置把洗干净的碗筷各自归纳，等哼着歌收拾干净一切走出厨房时，就瞧见蒋末和卫子京站在阳台里，似乎是在聊天。
卫子鸣放下袖子的手一顿，迟疑地琢磨自己该不该避嫌进房间，只是这念头还没落地，他就眼见地捕捉到了一个闪烁的红点。